漱石

表面上我被主播治愈了,实际上你要是骂皮皮限我就骂你

【约稿/九兜】青云桥

@Baze 的九兜约稿

❗仙侠paro

❗he

❗感谢老板


sum:爬过青云桥,往后之路,青云直上。


念九只爬过一次青云桥。

宗门大选,加上念九,上万名弟子里只有寥寥几人在层层选拔中脱颖而出,青云峰派下来照顾他们的师兄师姐身着玄衣,腰佩宝剑,陪着他们爬那天几乎通天的石梯。

十名弟子除了念九几乎都出身修仙世家,新弟子第一天拜见掌门时都要爬青云桥这个规矩也清楚,只有念九一无所知,混在其中。

入门弟子都已筑基往上,倒也不怕徒步登顶,念九爬了小半日,台阶上的青苔的浸足了水,脚一踩就发出咕噜的水声。

他环顾四周,植物苍郁青翠,薄雾在草丛凝成水幕,而石梯依旧不见尽头。

有人小声感叹:“青云桥有万阶,果然不假。”

一个年长些的师姐噗嗤一笑:“那都是凡人以讹传讹,若真有万阶,岂不是得住到天上去了。”

他们的交谈在沉默的氛围中撕开了一条口子,众人纷纷将自己听过的真真假假的传闻向师兄师姐求证,只有念九无甚可问,见旁边师兄投来鼓励的目光,他也随便找了个问题:“这条路为什么叫青云桥?”

师兄敦厚一笑,他将手一指,石梯尽头已遥遥出现朱红大殿,那里就是青云峰,天下修真者趋之若鹜的第一峰。

“爬过青云桥,往后之路青云直上,一步登天!”

念九出身凡间的村野人家,因为天资出众被一个散修带走抚养,此后几番际遇,意外加入青云派,甚至成为内门弟子前往青云峰。

他的人生过得迷迷糊糊,遥望凌霄殿,迷茫且懵懂,反而是青云桥尽头更吸引他的注意力。

那尽头站着个年轻男人,弟子们都穿着统一制式的窄袖玄袍,偏偏他广袖青衣,当风而立,无声的注视着一群新弟子。

念九抬起头,想看清他的样子,只是山风猎猎,吹得他束发的缎带翻飞,挡住了念九好奇的视线。

等到众人爬完青云桥,念九四处张望,他已经走了。

师兄师姐们似乎都没注意到这个匆匆来去的意外之人,带着新弟子直接去了正殿进行拜师仪式,新人不多,几位真人一人带走一个,就只剩下念九落了单。

他是新弟子里最年幼的一个,虽然一路走来随波逐流居多,被挑剩下难免也感到失落。只是晚上又有人来通知他,他被掌门收入门下。

念九吃惊的确认几次,传讯的真人耐心的肯定。

“确实是掌门,只是这几年来掌门一直闭关,你平日早课去游方堂与同门一起上。”

青云峰内门弟子不多,更多的是来伺候的外门弟子,念九成了掌门嫡传,身份更是贵上一层。掌门不出关,几位真人就带上他在身边亲授课,念九问起自己的师尊,真人都是盛赞。

“掌门劈山撼岳,无所不能。”

如此过了几年,念九修为一路突飞猛进,真人们都夸他有道心,念九不解,有师兄为他解释。

“道心澄澈,方能在修真之路上畅行无阻。”

说完还问他是否有所求。

“功成名就?天材地宝?心法修为?”

凡人修仙,求的无外乎这几样,可念九思来想去,都无所求。

他不知道这“无所求”是否也算是一种“有所求”,授课的真人提起修真一路道艰且阻,所不能持有道心,恐怕会走火入魔。

夜里念九闭目冥想,他已结丹,只差一步元婴,确实是天资卓绝。

但他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自己的道心。

他修仙何所求?何所思?

没等念九琢磨出点什么,掌门出关了。

他出关是青云峰上下的大事,念九作为他唯一的弟子,也被早早催促着做起迎接的准备。

张真人平时为他指点最多,颇有半师之谊,念九与他最为亲近,在他絮絮叨叨的嘱咐时也会偷偷走神。

“……你师兄或许会一起出关,你见到了不能大惊小怪,更不能失礼。”

“师兄?”念九回神,“我还有师兄?怎么没人提起过。”

“那是掌门的第一个弟子……”张真人语不详焉,“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夜里念九照旧打坐冥想,一阵风悄声推开竹门,拂过念九。

他听到一个淡淡的声音随风而来。

“入梦。”

“咦?”

念九想睁开眼睛,看看是谁在说话,但是他掉进了梦乡里。

在梦中,他看到出关的掌门要检查他的功课,但是他修为不知为何只有筑基,念九急坏了,掌门十分生气,连声质问他:

“何为你的道心?”

“你为何修真?”

“你所求什么?”

念九一个也答不上来,面目模糊的掌门突然又变成了一个衣诀翻飞的男子。

念九定睛一看,他来到了初进青云峰的那一天,立在石阶之上,遥望尽头的青衣人。

两相注视之间,念九听到他的声音。

“原来是……”

念九没来得及听完。

他醒了。

念九随着众人等在正殿前。

他身份不同,可以和真人并列,站在队伍前列。一举一动都备受瞩目,念九十分不习惯。

掌门出关并没有什么石破天惊的动静,侍童来报,青云峰上下肃立恭迎,一个时辰不到,正殿大门无风自开,一个仙风道骨的白发老人从中走出,修为压制带来的威压让一些小弟子都站立不稳。

众人恭敬跪拜:“恭迎掌门出关。”

念九跟着人群一样动作,视线却留在自己名义上的师父身上。

修仙之人青春常驻,不管年岁如何,看起来总是青春靓丽的,但掌门却是白发苍苍的老人姿态。

掌门第一眼也给了念九,正当念九以为他要与自己说话时,掌门却叫了几个理事的长老询问青云派大小事务。

张真人也是其中之一,他有意向掌门提起念九,却没什么作用,掌门一直听完了事务汇报,挥挥手让众人散了。

好在他没忘记自己收的小徒弟,招了念九过去问话。

“来青云峰可还适应?”

“回师父,适应。”

“平日谁在为你授课?”

“几位真人都有所指点。”

“……”

“……”

两人就这么一问一答,念九对这位师父不十分熟悉,也没有什么孺慕之情,只是惴惴不安于掌门是否满意。

看他藏也藏不住的担心,掌门和蔼一笑,拍了拍念九的肩膀。

“为师虽一直闭关,也分得一缕神识在你身上,你这几年刻苦修炼,很好。”

这一拍让两人之间有了点师徒的样子,念九也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点笑来。

他想到自己最关心的事,大胆的问掌门:“师父,师兄也一起出关了吗?”

掌门点点头。

“你过几日就能见到他。”

果然没过几日,念九去聚灵台做每日吐纳修炼时就看到了自己的大师兄。

他并未着弟子校服,一身天青色的衣饰,在弟子中鹤立鸡群。

交好的师兄偷偷提醒念九。

“你的师兄。”

念九走过去向他见礼,聚灵台无风,他终于得见师兄真颜。

过白的肤色,平和的神情,眉目清秀,让念九惊讶的是他修为极低。

他并未隐藏自己的修为,一个炼气期泰然自若的混在这群半步元婴的天之骄子中。

新弟子侧目,师兄师姐们却见怪不怪。看念九和他有话要说,都贴心避开。

“师兄……”

念九行了礼,心里紧张不已。

他见掌门尚且没有这份心情,在师兄面前却紧张得手足无措,面对真仙人恐怕也不过如此。

对方“嗯”了一声,问他:“叫什么?”

“念九。”

“常书铭。”师兄指指自己,“往后我同你一起做每日修炼的功课。”

说完他一马当先,走进聚灵台。

念九跟在后面,修炼时总忍不住转头看常书铭。平日里对他而言最为简单的吐纳心法频频出错,一天下来念九心浮气躁,苦背清心诀。

常书铭只坐满三个时辰就要走,念九听到有人小声议论。

“如此惫懒,难怪修为不长……”

他还没来得及找人理论,常书铭就叫他。

“念九,过来。”

念九马上跟过去。

“我得先去用饭,你是留在这里还是同我一起?”

念九想也不想就跟着常书铭离开。

青云峰上设有专门的饭堂,起初念九以为这是为满足修行者口腹之欲,只是在吃过一次以后念九就发誓再也不会来光顾。

不管这个饭堂是为什么开设的,都绝对不是为了给人品鉴美食。

念九坐在常书铭对面,看他平静的把一块煮得糊烂的植物根茎吃下去。

念九算是明白了,青云峰上未辟谷的大概只有师兄一人,这饭堂也是为他而设。

念九忍不住一把抓住常书铭慢吞吞吃饭的手:“师兄,你就吃这个?”

“……”常书铭看着他的手,挑挑眉,“我自小在青云峰长大。”

言外之意便是这玩意他已经吃了很多年。

念九痛心疾首,一拍胸脯:“我给你做!”

青云峰上只有药圃没有菜园,念九带着常书铭翻遍山头也只找出一些生涩的野菜野果,灵兽动物更是一只没见到。

念九刚夸下海口就被打脸,嘀嘀咕咕为自己找回面子。

“怎么连一只兔子都找不到……有点灵气的动物也没有……”

“它们害怕。”常书铭跟着他折腾一下午,头发被树枝勾得乱七八糟,“等闲不敢来青云峰。”

他拆了长发,坐在倒下的枯木上整理。

念九守在旁边胡思乱想。

听闻山鬼会在溪边浣衣,林中挽发,用美貌勾引猎人前去捕食。

常书铭青衣乌发,细白的手指梳理着泼墨的长发,可不活脱脱一个山鬼。

“……”

念九想得太多,给自己闹了个面红耳赤,虽然这个师兄修为低微,但是他下意识有些害怕。

直到常书铭整理完毕,两个人一起回了弟子居住的竹屋,念九进了屋,常书铭回主殿。

这大概就是从小养在身边的不同,掌门对常书铭的优待全峰上下都十分眼红,即使后面多了个念九,修为低微的常书铭还是大家嫉妒的对象。

但是青云峰内规矩森严,弟子们除了孤立常书铭,说几句风凉话,也不敢有什么小动作。

念九晚上躺在竹床上,做起了绵延不绝的梦。

他梦到自己重新爬了一遍青云桥,爬到尽头,正殿的大门敞开着,念九走进去,看到一只青鸟被符文铁索牢牢困在殿中。

念九走过去,伸手抚摸青鸟光滑的颈羽,修长的翎毛,青鸟发出清鸣,丹色长喙在他手上啄了一下。

念九再看,发现自己摸着师兄的长发。常书铭从地上坐起,将滑落肩头的衣服拉上。

“登徒子。”他冷冷的说。

“……”

念九醒了,因为这梦他好几天不敢去见常书铭,掌门出关,一日里除了处理门派事务,还会召他前去检查功课。

念九的半步元婴始终迈不过去,掌门点他:“你为何修道?”

“我……”念九喃喃。

“人若有所求,必有所为,求羽化登仙,求权势富贵,所求一念,便是你的道心。”

“不可沉湎,也不可抛弃。”掌门让他出去,“你好好想想吧。”

所求一念,所求为何?

念九审视着自己前十七年的光阴,如流水逝于掌心,半点痕迹不见,泼天富贵对他无用,羽化登仙非他所求,那他是为了什么在着青云峰上苦修?

“念九。”

几日不见的常书铭站在树下,天气热起来,他修为低微,还受四时变化的困扰,落雨打伞日升乘凉。

念九看到了,不由笑起来。

常书铭问:“你笑什么?”

念九答:“我见到师兄便高兴。”

“莫名其妙……”常书铭如此评价,他还惦记着念九说给他做饭,虽从小吃的便是青云峰饭堂,但是念九提起,他就忍不住想尝尝什么是“正常的食物”。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更何况念九不是巧妇,但他有个更好的主意。

念九问常书铭:“师兄,你爬过青云桥吗?”

念九带着常书铭御剑而行,两人聊天中提起念九初次爬青云桥,常书铭问:“爬上青云桥便是青云直上,那爬下呢,跌落泥潭?”

念九摇摇头表示不知道,但是他上了青云峰,确实能算青云直上。

两个人到凡间的时候正好赶上人间灯节花会,凡间小城虽挨着青云派,却不依附门派而活,他们有凡间的律法管理。

念九找人用玉石换了钱币,带着常书铭从街头吃到巷尾。

常书铭什么都要吃一点,没牙老人才买的奶点心他喜欢,油腻腻的面炸鱼他也爱吃。

念九和他并肩立在糖画摊子前,常书铭一口将花好月圆咬出个缺口,回味道:“确实不一样,凡间的吃食……”

摊主见他二人衣服用料华贵,气度不凡,当他们是哪里的贵公子体验生活来了,除了糖画又送了常书铭几个糖瓜。

念九道过谢,额外多给了他一些钱。

常书铭倒是被这个糖瓜勾起兴趣,吃是吃完了,他又想要看看人间的玩意。

玉簪,木笛,团扇……和仙家法宝相比,人间的玩意都是粗陋的,但是常书铭却很喜欢,挑挑拣拣选了一对泥娃,自然又是念九付的钱。

两人路过一家布庄,里面挂满各式成衣,念九想起常书铭一成不变的青衣,将他带进去。

“要不要买件衣服?”他指着墙上一套真红的成衣问。

常书铭兴致缺缺,拒绝后就径自走出去,念九落在后面,偷偷让店主将那套红衣包起来。

常书铭穿红衣一定是好看的。

念九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找了个合理借口。

刚回青云峰,念九就被掌门叫走。

他去殿中拜见,不知为何,埋头在案首后的掌门看起来更苍老了一些。

毕竟是自己师父,念九有些担忧,上前几步想关心几句,但掌门抬手将他定在原地。

“你今日带着你师兄下山了?”掌门问。

“……”念九垂首默认。

“去吧,去戒堂领二十鞭,再去思过崖跪半个月。”

戒堂鞭子是用一条蛟骨制成,即使打化神期也是鞭鞭见骨。念九咬牙受了二十鞭,又去毫无灵气的思过崖罚跪,血肉模糊的后背结满血痂,一眼看去十分可怖。

罚跪结束那天,念九昏迷着被抬至聚灵台,当他再度醒来,正在正殿中的罗汉床上。

掌门合上一本书,过来查看他的情况。

念九在昏迷中突破金丹期,已经是个元婴修士。修道之人每突破一个境界便是脱胎换骨,念九背上的伤痕也悉数不见。

“果然好根骨。”掌门叹一口气,让他回弟子居所。

常书铭过来找念九,他买的泥娃还放在念九窗前。

念九解释这几日自己为何遍寻不见:“我去闭关突破了。”

他的气场更上一层楼,常书铭也不疑有他,转而期待起别的来。

“我们还能再去凡间一次吗?”

念九欣然同意,这一次两人在人间看了脸谱戏,逛了庙会,常书铭还学凡人放河灯,他在上游放,念九就在下游捞。

灯上只写了四个字:得偿所愿。

这么短短四个字,将念九的心肺都烧起来。

晚上他们并未回青云峰,而是在人间的客栈住下,他们两个男人,也没有克己复礼的讲究,胡乱在一张床上睡了。

常书铭安静沉眠,念九却开始做梦。

梦里还是那只青鸟,在殿内振翅欲飞,当念九走过去,青鸟却变成了常书铭。

他穿着念九买的红衣,泼墨长发倾泻在檀木地板上。

念九欺身而上,将他压在地上,常书铭对这种事似乎是懵懂的,不解的,他顺从着念九的动作,却又无师自通的去撩拨念九的兴致。

他的长腿盘起,牢牢挂在念九腰上,呼吸急促。

“念九……”

“念九……”

念九吻着他的眼尾,耳垂,下巴,试图将他带入沉沦的春色里。但常书铭却是抗拒的,他抗拒念九的吻,又迷恋念九的怀抱,两人在地上滚作一团,红衣白袍打了结堆在一边。

念九在欲海中翻腾,而常书铭像一叶可怜的小舟,被动的承受着他这个即将溺亡之人的求援。

他白皙的皮肤染上阵阵红潮,细密的汗珠沁出,落在冰凉的地板上,念九扯过衣物随便擦拭几下,安抚的亲他嘴角。

常书铭除了破碎的呻吟,只有断断续续的叫他的名字。

“念九……”

“念九,醒醒。”

念九猛地睁开眼睛,抓着常书铭手腕,将人压在身下。

他额头上全是汗,还在大口喘着气。

两人在黑暗中对视,常书铭道:“我见你动静不对,便将你叫醒了。”

他的大腿上还顶着念九身体的一部分,但是他似乎无所察觉,坦然自若的解释。

念九松开他,翻身下床。

黑暗里,常书铭收回手,掐着掌心忍住了揉自己大腿的冲动。

一回青云峰,念九不用掌门说,自己去戒堂请了二十鞭,又自己去了思过崖罚跪。

他在思过崖一跪半个月,背上的伤口流着血,在石板上晕染出一个小小的红圈。

念九挪了位置,盯着这个圈想常书铭。

晚上跪得困了,他又听到一句缥缈的“入梦”,但思过崖位置特殊,没有灵气可供修炼,也让人不能入睡,只能苦熬到刑罚结束。

念九没有入梦,但是却在罚跪结束的第一时间见到了常书铭。他像上次一样,等在念九的住处,拿着一本人间带上来的话本子翻看。

这次被逮了个正着,念九没了闭关修炼的借口,沉默着让常书铭检查他的伤口。

戒鞭留下的伤口深可见骨,比上一次还触目惊心。常书铭给念九上药,终究还是忍不住感叹。

“他竟也舍得。”

这个“他”自然就是掌门,但念九迷惑不解,他与掌门并无太深厚的师徒情谊可讲,有什么好舍不得的。

常书铭没有解释,上完药就离开了。

念九重新出现在聚灵台,他第二次受罚传得沸沸扬扬,有交好的师兄弟劝他。

“若要道侣,不喜欢女修,峰上也有的是男修可寻,为何要找他。”

“修道一途,若无进益,寿命就如同凡人,不过沧海一瞬,百年之后,他逝去,你又当如何?”

念九充耳不闻,他修炼进步神速,已经要至元婴中期。

第二天常书铭又来给他上药,念九抓着他的手小声询问。

“师兄,同我一起去聚灵台吧。”

常书铭不解的看他。

“炼气之后便是筑基,只要灵气充沛,很快便能迈过这一步,至于突破金丹,也不十分困难。”

念九数着常书铭要修炼的小境界,盘算着怎么才能帮他快速提升修为。

常书铭失笑:“念九,你为何如此天真。”

“你到现在还没发现吗?我不能修炼。”

“可是,”念九哀求他,“若不修炼,凡人寿命不过百余,我……”

“你不用担心。”常书铭打断他,“我活得一定比你久。”

念九不知道他的自信从何而来。

没过几日他又应召去见掌门,掌门苍老得越发厉害,他询问了念九的功课,又检查了念九的修为。

“元婴中期……”

掌门失望的摇摇头。

念九感觉一阵怪异,他的修炼速度已经是出类拔萃的佼佼者。

掌门示意他扶着自己走出门,遥望着群山之巅的华宇楼阁。

“青云派,是我一手创立,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有了现在的样子。”

“然人无永生,如今我已至天理大限,只有百年光景可活。”

“若我不能在百年内培养出一个众人信服的掌门继承人,青云派一定会分崩离析。”

掌门佝偻着腰,对着青云桥长叹一口气。

“扶我进去吧。”

掌门的话得到印证,念九再去上课时,多了几门处理门派事务的课程。这些琐事占据了他相当一部分时间,又不至于挤压到他的修炼时间。

念九忙得焦头烂额,连着多日都不能去找常书铭,还是常书铭亲自来游方堂见他。

念九正在看青云派每年吸纳弟子的数量,供养堂客的费用,他从前从未接触过,骤然要他管理,名册上倒有一大半的字不知其意。

常书铭看他埋头苦学,冷嘲热讽:“无用功。”

念九没理他。

晚上他照例在房间里打坐冥想,一声轻飘飘的入梦将他拉入梦乡。

念九走进大殿,无奈的坐在青鸟面前。

他大概知道这是常书铭的小把戏,只是不知道为何总是以青鸟的样子出现。

他抚摸着人高的大鸟,和它打商量:“师兄,你若有话就和我直说,不要每次都打断我冥想。”

他话音刚落,青鸟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

念九吓得退后一步,掌门的声音随之响起。

“是谁。”

青鸟又是一声长鸣。

“你不愿说,就将这必方锁一直戴着吧。”

念九慌乱的从梦中醒来,常书铭坐在窗台上,脖子上是一圈烫红的锁印。

他似乎不怕念九将他供出去,对着念九重复了一遍白天的话。

“无用功。”

“我一定会杀了他。”

念九在夜色里陪常书铭一起下青云桥。

常书铭很少与人有太长的交流,说起故事来总是停一阵想一阵。

“青云峰,青云桥。”

“我的母亲是神鸟青鸾。”

“当年九天神女是如何阴差阳错被凡人樵夫救下,又是如何付出真心的荒唐往事自不必说。”

“我母亲引他走上修仙一途,可他天资有限,无论如何都迈不过最后一步。”

“他们或许是有过几分情意在的,不然也不会有我。只是凡人修道若不修心,就总也抛不开自己的劣根性。”

“他要神鸟的神性,我母亲如何给他?”

“青云峰,青云桥,爬上去是青云直上。”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走到第一级台阶,常书铭跪在地上,温柔的将头依偎在地面。

念九的心里一整抽痛,却不敢去将他扶起。

“爬下来,便是跌落泥潭,就如我的母亲,葬身于此,任人践踏。”

念九陪着常书铭一直在原地坐到新日初升。

常书铭迎着朝阳,在念九面前化为一只优雅矜持,纤细漂亮的青鸟。

它一声长鸣,山下百兽齐啸。

念九这才明白过来,为何青云峰上一直灵兽也没有。

常书铭变回人形,对着念九道:“凡人修仙,必定有所求,若无所求,一定有执念,你的执念是我。”

“我是混血的杂种,他能生啖我母亲血肉修炼,却不能在我身上如法炮制。”

“他若能炼化我,便可以苟延残喘几年,若不能,还有个你能当做移魂的后手。”

“他快死了,念九,帮我。”

念九昏头昏脑,不过是当初青云桥上遥遥的一眼,怎么会是他的执念。

但是他却听到自己毫不犹豫的答应。

“好。”

念九不认为自己一个小小的元婴修士能给大乘期的大能带来什么威胁。对方神识覆盖了整个青云峰,甚至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掌门的注视之下。

回到青云峰,他果不其然又被传唤到正殿。

掌门一边翻看传讯的玉简一边问话。

“那孽畜同你说了什么?”

念九不答反问:“师父,师兄说的都是真的吗?”

掌门放下玉简,毫无保留的将自己的威压释放,念九扑通一下跪到地上。

但他仍然不愿低头,咬着牙问了第二遍。

“师兄说的都是真的吗?”

掌门一甩袖,冷笑道:“真真假假无非是看出自谁人口中,他与他母亲本就非我族类。”

念九吐出一口血,哑声反驳:“青鸾是神鸟。”

掌门不屑:“不过是开了灵智的畜牲。”

念九被关在了主峰的大殿底下,对外只说是闭关。

在这里念九终于看到常书铭的本体,那只在他梦中徘徊不去的,困在锁下的神鸟。

掌门筹备多年,希望强行容纳神鸟的神性,然而青鸾死前将丹心放进儿子体内,掌门无论如何都无法完全消化神性,反而一天天虚弱衰老。

他再也等不下去,即使念九还为达到最完美的移魂状态,他也强行启动阵法,准备放手一搏。

常书铭的分身也被他抓来观礼,两人一个炼气一个元婴,在他眼里根本不足为惧。

掌门站在阵中,阵眼上是五花大绑的青鸾本体。

“可惜了。”掌门对阵法外的分身道,“若你乖乖将你母亲遗物交出来,我还是愿意做一个好父亲的。”

“而你,”掌门又对念九说,“我也会把你当成最得意的弟子好好培养。”

常书铭没有理会他,示意念九。

“动手吧。”

掌门怜悯的看两人一眼,凭念九的修为想要破开青鸾本体的束缚,无异于痴人说梦。

然而念九从青鸾羽下抽出一把长剑,手起刀落,轻易斩断了所有锁链。

常书铭从阵法中爬起身,抖落身上的铁索符纸,他的背上还留着深可见骨的剑伤,血液顺着羽毛滴滴答答流下来。

他将念九护在身后。

“你太自以为是了,以至于你看不到。”

常书铭化成人形,青衣上还留着火焰灼烧过的痕迹。

他盯着自己衰老的父亲,杀母仇人,折磨了他数百年的低劣的凡人。

“我母亲抽骨为你做的那把剑。”

掌门愣住了。

鱼死网破的时候,他未必没有一战之力,但常书铭动作更快。

青鸾神骨炼的宝剑插在掌门喉咙上。

他并未走正途一步一个脚印修炼,那具老迈腐朽的身躯一死,神魂也跟着逸散在天地间。

大仇得报,常书铭茫然立于原地。

念九走过去拔下青鸾神剑,给常书铭草草包扎了伤口。

他背着人往密室外走。

常书铭有一句没一句的和他说话。

“我们杀了青云派的掌门。”

“嗯。”

“你弑师了。”

“事出有因。”

常书铭扯扯他的头发。

“念九,我带你逃吧。”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人族如何修炼,但是你现在元婴,总能活个几百年。等你快死了,我就把我的丹心给你……”

他絮絮叨叨的说话,念九一阵头疼,干脆抢过话题。

“师兄,入梦是什么?”

“青鸾与生俱来的能力。”

“那……那一次,你有入梦吗?”念九吞吞吐吐的问。

常书铭沉默了很久,又扯念九的头发。

念九听到他趴在自己背上小声的说了句:“凡人。”

掌门的死果然引起轩然大波,但青云派上下却不敢多说,毕竟神女的尸骨还埋在青云桥下。

几位长老战战兢兢,生怕惹怒了常书铭让他大开杀戒,血洗青云峰上下。

但常书铭却没这兴趣,他起了母亲遗骸,带着念九一同离开。

离开的路上,常书铭问:“你为何不让我铲平这个魔窟?”

念九遥遥头:“没有掌门坐镇,青云派很快会被别的势力瓜分,你和他们没有血海深仇,别造杀孽,且看着吧。”

两人谈起以后去哪,常书铭突发奇想,要给念九再找个师门。

念九哭笑不得。

“道心澄澈,修真之路便一片坦途,我为何还要进个山门?”

常书铭想了想入梦看到的不少画面,慢吞吞回答:“你的道心可不算澄澈。”

念九脸一红。

他少年心性,丢了面子便偷偷生闷气。但常书铭就是块木头,压根没发现他有什么不对。

念九忍不住叫他:“你在想什么?”

“在想,”常书铭偏头看他,“你要不要和我结为道侣?”

青云桥上遥遥一眼与此刻重合了。

修真一途,必有所思,有所求,得偿所愿,便修得正果。

念九牵住常书铭的手,两人并行在山水间。

他已然得偿所愿。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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